◆本篇花信风【小寒三候-水仙】。cp周叶only。
◆文集梗出二十四番花信风——风有信,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和@棹歌一壶酒 的合作文集,每篇独立无剧情设定关联。
◆沿袭我的一贯文风,不傻白甜,虐由心证,细节逻辑被吃了,小短篇就不要太在意_(:_」∠)_ 爆了字数也没法一章完结,就分了上下。本章前期有少年时代周叶画风,与原著性格在年龄上稍作年幼化特征。
同系列请点>>【如随啼鸟识花情/叶喻】熬梅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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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开得正盛的山茶压弯枝桠,再沉甸甸地坠落周泽楷的窗前,他方意识到冬日已经完全地被春朝代替了。
御花园里养得多是些喜庆饱满的花种,正是初春百花争艳的好时节,只是周泽楷是个喜静的性子,对这些富贵堂皇的成色总提不起劲。
他捏捏那朵落到窗前的山茶花瓣,用指甲掐出个菱形的印,再揪下几瓣萼叶,把玩了不足半刻便丢到一边去了。
叶修在门口看他百般无聊折腾一朵茶花的模样,只觉得好生可爱。
到底还只是十二岁的少年年纪。
周泽楷听见点脚步声,回头瞧见叶修,眼里顿时染上点欣喜的笑意。
叶修也对他笑,三步作两步行至他身边,随他同看窗外的春意,还未及感慨,便感觉手指被人轻轻地捏了捏。
于是侧头去看周泽楷,后者露出略显腼腆的神情,迟疑含糊地道「想……出宫……」
叶修会意,失笑道「又想偷跑出宫?这回可不比上次,哪那么容易。再说你堂堂太子,贸然为了贪玩出宫,千金之躯,安危谁来保证?」
周泽楷不答,一双墨瞳亮晶晶地,盯着叶修看。
叶修到底还是敌不过这样的眼神,率先缴械投降道「又要赖我对吧,一个侍读做到我这个份上,又陪读书又陪练武又陪谈心,连偷跑出宫这样的事儿都得我罩着,也可说是淋漓精致了。下回我定得去找吏部抗议,叫他们加我的俸禄……」
话是这么说的,语气倒没几分抱怨,甚至飞快地从兜里翻出条白纱,覆在周泽楷面上挡去大半容貌,像是早有准备。
周泽楷安安分分地站着任他摆弄,顺从地被伺候着换了件富家公子装束,便随着叶修一路轻车熟路地绕过层层守卫往宫外跑。
等到顺利行至城门底下,才止了步。叶修转身面对他,正色道「还是那几句嘱托的,不可摘下白纱,不可轻易开口,更不可使你平日练的那手轮回武学。你只是寻常富贾家的公子,出外踏青,我是你的护卫,可明白了?」
周泽楷安静地点点头示意。
叶修其实也不担心,周泽楷一向听话安分得很,从前几次溜出宫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该叮嘱的还是得说上一遍,好像不说便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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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的景致都是被规划禁锢好的,到底比不上宫外的烂漫。叶修领着他沿乡郊的小路慢悠悠地闲逛,本身也只是出来散个心,终日闷在宫里,于一个未长成的少年到底太残忍。
叶修长周泽楷四岁,此时还比他高出一个头,牵着他的手同他碎碎念各遭春景,二人并排而行,倒像一对双生的兄弟。
周泽楷少有的会应一声,或者赞叹一句好,别的也再难说什么。他不善言辞,叶修明白他的意思,不强求他开口,就这样一人讲,一人听,倒无何不妥。
时有童子列队唱民谣而过,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只得把疑问的眼神抛给叶修,叶修便一句句解释予他听,无非也就是百姓油盐酱醋间的日常琐事,平日闲来唱作歌谣,聊以慰藉。
皇家子弟悲哀莫过于此。周泽楷自幼聪慧,武艺上更有极高的天赋,能够熟背四书五经,驾驭十射百骑,却连民间最寻常的歌谣都听不明白。若是当权者从小便如此远民千里,又如何成为治世明君?
好在周泽楷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叶修。
彼时他只知道叶修是父皇钦点的侍读,却未曾料到,这个同他一样天赋异禀却又言辞嘲讽的少年人会与他几乎纠缠一生,纵百日失却音讯,也未曾有一日离开他的回忆或者梦境。
周泽楷眼中的世界,便是在叶修这样一次次的带他偷偷出宫的过程中,逐渐丰满,广阔,浩大,从一宫之间,在叶修口中沿至万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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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十二岁的春游中,周泽楷第一次见到了水仙。
那是一株野生的白水仙,安静亭亭地立于浅湾水畔,方抽了两支含苞的芽。再仔细点拨开纤长的绿叶,才在最深处寻到一朵柔弱微小的白花。
周泽楷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样的花在宫中定然是看不着的,但看不着的花很多,长成这样干净清雅的,却只此一种。
他蹲在那丛水仙边,伸手想去摸摸那仅有的一朵花,最终还是止住了。大概是那花看着太柔软娇嫩,碰一下,都怕它就此蔫了。
叶修握住他伸出了一半又缩回来的手,轻声道「这是水仙,又叫落神香妃。」
「……很好。」周泽楷搜肠刮肚的想寻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末了还是归结成一个「好」字,也不知是说花色好,还是花香好,或者哪里都好,但又说不出来。
「好归好,碰不得的,也不可常养在居室里。水仙是有毒的,毒不致死,但总是不宜于人。」叶修道。
周泽楷讶然,大概是没料到看上去如此清淡的花竟会藏着毒性。
叶修也懂他惊讶「看不出来吧?其实这世间许多事物都是如此。美好其后往往无奈,无色暗香更有浅毒相生。」
周泽楷悻然,对叶修的感慨未置一词,又端详了半晌的花,便起身道回宫。
叶修见他面露失望,想了想还是俯身把那朵水仙连根从土里掘出来,抱在怀里「看你这般欢喜,还是带回宫去养着罢。只是这下我们回去的脚程得赶得紧点,这花离水太久就活不成了。」
「有毒……」周泽楷阻止道。
「所以我来养,你只能间或地过来看看,不可久居。是我的话便无妨的,你瞧我是多么厉害的人,防着这点小毒是绰绰有余,你还信不过我么?」叶修解释。
周泽楷自然是信得过叶修的,只是到底不太放心,还欲再说什么,心料叶修也不以为然的。于是暂收了担忧的心思,再看看那株野水仙,思及往后都可见到它,又是几分欢喜。
欢喜到了极致,血液中的热潮便一路涌上头,连举止都变得难以用理智去解释。
叶修只觉着周泽楷突然把自己的身子拉低一点,素白色无限地靠近,随后自己的嘴唇便触到另一层柔软。
他愣得忘记挣扎,眼中映着年幼的周泽楷的脸庞,离自己这样近,微合着眼,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覆面的白纱,周泽楷以最纯粹亲密的方式向他表达欢喜和感激。
这个亲吻转瞬即逝,叶修却以为有千年那样长,长到令人眩晕,长到难以分清彼此。周泽楷退开一步,对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没什么反应,把一脸的喜悦神情都掩在白纱之后,又顺着未被隔挡的眼瞳中流露万千。
叶修心知这只是周泽楷用行动向他抒发欢喜的方式,却仍旧愣在方才短促的亲吻间回不过神。他毕竟不是周泽楷的年纪,甚至说,正当情窦初开。
他从周泽楷只露出的一双眼里看见自己,脸颊红得仿佛晚霞。而周泽楷的眼底永远沉静深邃,又璀璨如浩瀚银河。
对方还是个孩子,单纯得如此明显。叶修向来自诩厚颜,却头一回在这样的注视里感到自惭形秽。他的那些带着欲望和暧昧情愫的心思,在周泽楷的眼眸中无可遁形。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奔波着回了宫,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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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把那株野水仙养在自己居所的庭院小池里,逢大风暴雨的天气,便移至室内看顾。
花长得很好,没过两三天,那些含着苞的便吐了蕊,叶修还未兴致勃勃地去找周泽楷通报喜讯,对方便主动寻上门来。
两人搬个小矮桌,在小池边上坐定,在泡上一壶茶,看两眼花色,饮满口茶香,实在惬意十足。
只是叶修心里端了别的心思,周泽楷看花,他便分出点余光悄悄去看周泽楷。
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眉眼间都是让自己满意的。周泽楷本身容貌出众,加之又有良好礼仪教养,更或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说,总之叶修越看这位太子越顺眼,越看越欢喜。
等到周泽楷把目光移回来开口出声,方惊觉自己的失仪。
「为何……看我?」
「嗯?……嗯,我是在看你,你脸上有墨迹,我替你抹了……」
叶修面不改色,胡乱地编造着借口,周泽楷倒深信不疑,犹自去池里看自己倒影。叶修怕言语被戳穿,慌忙拦他,伸手装模作样去抹他脸。
周泽楷也不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
叶修意外吃得了他豆腐,一番心满意足,脸上还厚颜道「好了抹干净了,往后可不能这么粗心,把墨迹都涂到脸上去了。」
周泽楷微红了脸,以为真是自己粗心,虽心里略有不解,但还是乖巧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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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年年初春他们都会出宫去寻一株水仙养着,一同看它从含苞开至荼蘼,便到了夏季。
头两年还是叶修带着偷溜出宫,等周泽楷到了束发之年,圣上便准他光明正大地出宫,美其名曰感受民生。
周泽楷还是免不了覆条白纱出宫的习惯,倒像不覆白纱便不算得出宫春游的规格。
他每年最后都要撤离所有的随从,同叶修两人并行沿那条小路细细地寻觅,只要找到一支野水仙的芽球,便欢天喜地地掘出来带回宫去。这逐渐演变为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习惯,没有水仙便不算圆满。
唯一最值得一提的,是周泽楷每年都会在叶修挖出那棵水仙之后,隔着一层白纱给予对方一个轻巧的亲吻,如同例行的仪式。
最初两次还可理解为欢喜,再往后便解释不清了。只是也无何可纠结的,随着年纪的增长,叶修自然愈加稳重成熟,不至于如初次般藏不住心思,落了遍地的破绽。
周泽楷如何想的,他不想猜,也不敢猜。到底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侍读,暂不论身份的差别,单单同为男子一条,就足以宣告这段幻想暧昧的终结。
叶修是个明白人,情之一字,既无法随时间消磨而褪色,便只会日益深刻。
能够隔着一层白纱相依偎,自欺欺人也是好的。藏得住心思,露不得端倪,方能在他身侧站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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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间又何来那么多的尽人意呢?
叶修不争,不代表那人不会主动攻上来。叶修欲避之不谈,不意味着能够埋藏永久。
周泽楷十九岁的春天,理应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隔着白纱的亲吻。
只是才触及彼端,便被一声怒喝打断。
「放肆!」
叶修侧头,看见远处盛怒的周帝。
到底还是叫人知道了,叶修想。
他满腹规划好的解释,甚至张口即来。
休道无情,不过是在日日的惴惴不安里为未来不知何时将至的死期设想开罪的理由,亦或者再实际一点,提醒自己这段感情终将无疾而终。
谁教他是叶修,把一切都看得太明白的叶修,无所不能的叶修,连嘲讽自己的本事都练得无比精纯的叶修。
只是他的解释还未来得及吐露半个字,便被周泽楷拦在身后。
那人一步向前挡在叶修面前,以无可比拟的气势为他挡住了即将到来的风浪。叶修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不知何时,周泽楷都长得比自己高了。
他突然挺想笑,不是他惯用的嘲讽的笑容,而是单纯地满足地笑。
到底是我叶修看中的人,需得同我一般出色,才配得上我的喜欢二字,需得同我一样果敢,才能立于我身侧。
但他又丝毫地笑不出来,因为此情此景,当真是太矛盾又叫人难过。
正因是我叶修看中的人,又怎舍得让他为我独逞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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