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叶】平沙落雁15
◆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老韩生日快乐√ 今天给你一整章的戏份√
◆为什么我作为一个周本命却不怎么想写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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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皇都的动乱发展都是后话，当下能够传到韩文清耳里的，只有嘉朝朝廷的那一句话。
他一个人坐在龙城郡府的贵客厅里，闭目端坐，安静得像一座石雕。
几个月前这里还归于嘉朝的管辖，只是当下，掌权者已经换了轮回王的名头。
随他杀进城的都是死士，结局注定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存活。都是忠心耿耿沙场浴血过的兄弟，他一个都不想放弃，但他心知，所谓战争，必然就有牺牲。
那些跟随着他的死士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纵死脸上都怀着坚定而满足的笑容。
「韩将军，吾等此番既是为将军而战，更是为嘉朝的兴衰而战。若能以一死换取十万之生，吾等死且犹荣。」临出发前黑衣随者半跪在他面前，脸上戴着纯黑的面罩，眼中都是热切和忠诚。
韩文清深吸一口气，挨个把他们的面罩摘下，露出一张张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不必覆面。让敌军，让天下都看着，看着你们光明磊落的英勇之姿。」
张新杰一杯烈酒缓缓倒在地上「在此以我军之名为你们践行。无论荣辱，无论胜负，无论生死——我们同在，我们永不言败。」
随者眼中都盈着热泪，异口同声「我们同在，我们永不言败。」
随后便是预谋之中的圈套，杀戮，挣扎，突破。便是戏也需得用真枪热血来演。韩文清是真起了杀心，伤我同袍，我便断你手足，折我同袍，我便杀你无犹。
这是必败的一战，也是必须败的一战。
韩文清不畏惧死亡，若能以其一力之亡能换得此战无伤，他定然毫不犹豫独赴黄泉。可那些人，那些坐在朝堂之上终日只会阿谀奉承的蠹虫，他们逼得这样紧，不惜以人命和家国土地来陪葬。
韩文清最后本欲自刎的一刀，其实不是被周泽楷拦下的。纵是杀红了双眼，他也存着理智。他的刀堪堪地擦着脖颈划过去，等着周泽楷来挑他的武器。
周泽楷没有让他失望。战前生擒主将，是最好的局势作为。
韩文清知道自己不能死，从他带着一列死士杀入太原城中开始，他的命就不再独属于他自己。
他的身上还担着那些牺牲的同袍的志愿，他的背后站着百千将士的忠魂，他的面前摆着破败摇坠的江山。
他得用这必败的一仗去换十万的生机，用自己为砝码去赌嘉朝的未来。
他心知肚明，甚至不需要张新杰为自己分析。他可以败这一仗，嘉朝却不可以。他可以牺牲性命，百姓却不可以。
轮回暂不敢动他，他们还指望以韩文清要挟兵临城下的十万兵马。他们甚至好生把他供着，伺候着，要他完完整整的，不出一丝的差错。他们无法劝降韩文清，但也定然不能让他以一死来断绝后路。
他已经被俘五天，消息应该早传去了皇都，只差一个来自帝王的应答。这句应答象征的不是如何对待韩文清，而且嘉朝对于此战，对于龙城，对于江山的态度。
这个应答太过重要。为了这个应答，他的同袍身作死士，他不惜以身犯险自入敌营，张新杰日日研究战策至深夜，张佳乐林敬言亲临练兵以示军威。
他们为了这个应答付出了太多，此刻万事俱备，他只需要坐在这个敌军为他设置的不可见的牢笼中央。
他只需等，也只能等。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和这几日负责监视他起居的小卒不同。韩文清猛地张开眼睛，果不其然看见年轻的轮回王和主将站在他面前。
韩文清知道，所有人一直在等的那个应答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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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轮回王周泽楷时，韩文清切实地吃了一惊。他长得并不太像传闻中野蛮霸道的蛮兵之首，甚至可以说，他年轻英俊得比皇都任何一个新将都充满锐利的朝气。
周泽楷使得一手漂亮的好箭术。轮回军的弓箭与嘉朝不同，省去诸多华丽的装饰和琉羽，干干净净的一套，每一支箭锋里却都藏着能穿石的韧。
就是这样的一支朴素却狠绝的箭，与百步之外准确地射中韩文清用以自刎的剑柄，把他打落在地。
韩文清欣赏这种纯粹的力量，不止于轮回王的箭术。
和孙翔不同，韩文清在这个年轻的王者身上看不到任何贵族的傲气和骄奢。周泽楷极少开口，仿佛是木讷于言谈，手上的箭却从来不会慢上半分。
他来到轮回军中不到一周，就深刻感受了轮回与嘉朝的天差地别。轮回军里没有不善骑射的士兵，也没有只会言语相争的文官。他们之中的每一个，拉出来都能即兴地同他们的王战个淋漓，不论技法高低，不论权位尊卑。
周泽楷不端王者的架子，平民小卒也不拘泥繁文缛节。说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不如说是并肩更恰当。
韩文清在轮回众的眼里看到一种信赖和尊重，他们相信周泽楷能带他们取得胜利。他们把周泽楷叫做王，不是因为他的血统尊贵或者身份压制，而是心悦诚服于他的能力和作为。
轮回的强不仅仅在于作战能力，更在于军心。
而嘉世这方面在他们面前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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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将军。」轮回主将江波涛先开的口，「孙帝三日前下的诏。……撤你主将之位，不予救援。」
韩文清点点头，他猜到了这样的判决。
「……你可降。」周泽楷道。
江波涛上前一步，附和道「我王的意思是，嘉朝已经放弃了你。你已经等不到救援。若你愿意归降我王，轮回定不计前嫌，予以重用。」
「军队呢？」韩文清没应两人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叛国，江波涛分析的他早就料到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决定，撤他将位之后的……
江波涛无声地扭头看了眼周泽楷，周泽楷抿着唇，良久点点头。江波涛得了周泽楷的意思，回韩文清「嘉朝十万兵马已经撤离城下。孙帝的意思是先弃太原转攻其他。」
韩文清没表露出什么态度，只是再次合上眼不语。
他知道江波涛没有骗他。虽然战略上对俘获的敌将坦明战局形势是大忌，但是一来轮回希望以这样的坦诚来换取韩文清的好感使降，二来孙帝这一举无疑是代表嘉朝的退守和忍让，他们也希望借此叫韩文清失望。
事实上韩文清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失望崩溃，很意外的，他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当希望一天天被消磨，最后连失望的资本都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声的绝望。
「国本乃民，臣侍为民，而非君。」叶修是这样劝他的。
这五天来，他一直在一个人静静回顾嘉朝这一路的兴衰荣枯。嘉朝最强盛的时候，四方来朝敬曰上国。皇城的夜亮如白昼，歌舞升平，连步下青砖间都仿佛有瑞兆般开出绒花。然而盛极必衰，姚黄魏紫也终有凋败之日。什么时候开始呢？是某天他突然发现清晨不再有小贩叫卖豆腐脑的声音的时候？是某夜他没有在皇都的夜里听见笙歌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人事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韩文清于家国的忠心毋庸置疑，可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如今这样的一味坚守真的是对的吗？他珍重如性命的东西，有人不屑一顾地抛弃，他弃之如糟粕的浮名，满皇都的人都争相竞之。
孙帝年幼，孙帝单纯，是奸臣当道蒙蔽君目，他一直这样劝说自己，以霸道的气势艰难地维护着朝堂最后的净土。可再后来，孙帝出征了，权归奸臣了，最后连叶秋都倒了。只剩他一人，手握着兵权，一夫当关地挡在众人面前，自以为能够阻止这无可拯救的倾颓。
可结局呢？西北大旱，他从皇都赶往太原，一路上最不乏的便是蹒跚挣扎的难民。他们灰败着神色，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失掉泱泱大国之民的姿态。他们穿着褴褛的衣鞋，背井离乡，试图前往南方寻觅一丝生机。
韩文清已经好多年不曾离开皇都，眼里见的大多是繁华和奢靡，这样的场景，他始料未及。
是谁的错？天灾？命运？理应来有人对百姓的苦痛负责，可那本当负责的人，还满心地想着继续征战和讨伐，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过失。
当你始终坚守如命的原则本身已经变成一种错误，这种坚守是否还有意义？
韩文清心里的天平这一端已经只剩一盏，他其实早已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听到嘉朝的退让，他竟然丝毫感受不到意外。
天平的最后一盏砝码也被打落在地，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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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降。」韩文清沉声，言语间藏了千万种沉重的情绪，「但我也不会再为孙帝而战。」
周泽楷闻言稍微露出点惊讶的神色。韩文清站起来，高扬起头，露出自己伤痕未愈的脖颈「你们若是要杀我，只能等现在下手。若否，我未来若得以逃脱，必要再次回来，报我同袍之仇。」
周泽楷沉默地看着韩文清的脖颈，青筋和动脉微不可见地颤动着，一语未发。
江波涛道「珍重你的性命，我王留你，是重你气节。你未来若有能力，尽管来攻。」
周泽楷点点头，又是良久吐出一句「拭目以待。」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出去了。
韩文清跌坐回位上，感觉自己全身的弦都因为长久的紧绷而突然断裂，散成一团。这会儿没有张新杰在身侧，他有些想念张新杰的沉着，但是此刻他只能一个人，也必须一个人，去应对这全新的局势和蜕变。
韩文清吃定了周泽楷不会杀他，一个发誓不再效忠旧主的将领于他已经没有危险，何况他还存着劝降的心思。韩文清的那句威胁对他来说更像一种兴致勃勃的挑战，周泽楷自然不会畏惧，甚至拭目以待。
他也知道珍重自己的性命，作为嘉朝的主将，从前是，作为这片黄土和人民的护者，现在更是。
他的同袍军士们还在等他，张新杰还在等他，张佳乐林敬言还在等他，还有叶修，这个内心藏着逆天之志的多年宿敌，他也在等他。
叶修既然给他和大军布了这样一场局，他就坚信叶修一定能让自己有再奔赴沙场的能力。
张新杰，叶修，还有那位朝堂之中与叶修同路的喻文州。
韩文清觉得自己心底的火苗又熊熊地燃起来了。
我们同在，我们永不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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