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如霜

◎冷漠,傲慢,倦怠,疏离,她们就在这里。
◎本体@霜上尘
◎沉浮之间未逢佳音。
◎与君共勉。

【叶喻叶】平沙落雁35

◆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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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皇都的谋权斗野之中,硝烟是有的,心机是有的,求舍是有的,怨怒是有的。高墙白瓦,恢宏朱门,官宦王侯总是喜欢用这种光鲜而庄重的颜色把自己装点起来,重重叠叠地裹藏住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然白色即可称无垢,又可谓凉薄。朱色即可谓正道,又可代血雨腥风。

    谁也不知那份急报上写了些什么,既是秘密,当唯有天地可知。

    只知孙帝了却三日音讯,不见亲疏。

    刘皓就待在丞相府里,惶惶恐恐,茶饭不思,如此也是三日。

    第四日拨云见雾,回讯是说,圣上再攻下一城,欢宴邀将,大醉终醒。决口不提蓝雨府之事,仿佛此事从未发生。

    这三日的醉梦里,又终于清醒了些什么呢。或许只有观局者才能明晓。

    孙帝自身都闭口不提,还会有哪个不识时务的再去挑起话端。

    于是众人暗地去看看喻文州的脸色,看看肖时钦的脸色,再去看看刘皓的,终是心照不宣地得了结论——

    此事是掀不起什么风波了。

    于众而言,这是好事。平淡无波,哪怕只是表相,也应是好事,可以暂缓一气。

 

    传讯者已离去。此后半日,无人来与他攀谈,也不人同他道喜。

    刘皓就这样独自一人静坐亭台,没有去找陈夜辉,也不去唤黄少天。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有心事,都到了藏不住神色的程度。

    他在反复地问自己:这已经是极限了吗,我刘皓的仕途就果真要断送于此吗?

    他其实已拿了十万分的勇气的,甚至掏出点英勇赴死的志气来,以为面临的是抄家问罪,再不济也该削职为庶。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在这场纷争中,都未曾切实地提起他的名字。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他甚至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纵使十余年过去,孙翔在他眼里都是那个不擅心机的孩子。他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不会忤逆他。

    可那个孩子是不是一夕之间已经长大?

    也许并非一朝可得,是他太大意,自从来了那位肖时钦,自从……

    他一路败退,举步维艰。

    原来那个曾经哭泣倒地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而高,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原来他披上刺绣锦缎,龙袍加身,也有模有样不逊于先皇。

    孙翔不动他,也不去看他,刘皓知道这是某种压制,或者容忍。

    只要喻文州此番刺杀无伤,单凭口舌质控不足以定罪,一切就尚有转圜的余地。那个少年人想借此放他一条生路,这是沉默的真正含义。

    他四顾环视,只觉得满目荒凉,人心险恶,冷漠到连侧目都不愿牵连。

    喻文州他自然是看不懂的,肖时钦也不差。他能看明白的也许也只有老对手叶秋,勾着嘴角给他一个嘲讽的笑。

    叶秋从来看不起他,或许连看不起都称不上,只把他当成一个怀揣野心的寻常人,还没有与他一战的资格。他在笑他,笑他愚钝,笑他无谋,笑他一事无成,笑他借他之策抢来的权利终是要被一一讨回。

    真的已至尽头了吗?

    不!

    刘皓猛地握紧了拳头,面色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还不到尽头!我应还有最后的底牌!

 

 

    嘉朝五年夏,刘皓公然独请上书,弹劾将军叶修,言之凿凿——

    此“叶修”,即昔年罪臣“叶秋”!冒名脱罪,其心可诛!

    在堂上无主喻文州下定段的境况下,揭露真相是危险的。但他必须这样做,也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因为敢于在众臣面前袒护以至将私心化为公辩,同样危险。

    他知此一行,喻文州也唯有一条路可以走。

    百官哗沸,人心动荡,流言难制。主政者命扣监嫌犯,后审再议。

 

 

    喻文州寻着黄少天的时候,他仍站在那棵被一剑劈倒得树边发呆。

   树既已连根地倒了,断了生脉的树干,自是早已干枯死去,枯叶都随风而去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平躺在地上。树桩断面极是光滑,上面还清晰地数出年轮,重重地绕在一起,一圈即一个春秋。

    只是如今它的春秋不会再延续了。截路于此,无可挽救。

    “先生,你说,它还会再活过来吗?”

    黄少天感觉到喻文州的气息,知他在看他,也不回头,只用手细细摩挲着年轮,这样问他。

   “会的。”喻文州的回答干脆而肯定。

   “可它都被完全地切断了……”

    “只要树根还埋在土里,有光与雨来年春天,纵是截断的树桩上也能再开出新生的芽花。”

    黄少天没有回话,既不反对,也不应允。

    两人就这般在一个枯死的树桩边沉默伫立。

    喻文州很有耐心,他在等黄少天开口——总是开口了的才像黄少天,说的多或者说的少,能够说出来才好,憋在心里,叫他担心。

    “先生……”

    “嗯?”

    “先生……”

    “嗯,我在。”

    “……对不起……”

    声音里都带着沙哑的哭腔,黄少天极少会落泪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再坚强之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愿意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脆弱哭给他听。

    喻文州的叹息里满溢的怜惜,上前把他搂在怀里,就像一贯的那样,温柔是融化的川水。

    “你不必自我苛责……”喻文州把语声放的缓而柔,再带上一点春朝花般的笑意,“我还该感谢你,让我免受了那皮肉之苦。”

    “可是我让先生为难了。我打破了先生的计划,此番就无法彻底绊倒刘皓,他现在是孤注一掷地要拿叶修开刀……”

    提及叶修,喻文州的神色才终于有了点别的意思,或许是有点怒,但怒不攻心,有一点忧心,但也不至乱了方寸。

    眼下还是安慰少天是当务,毕竟叶修……喻文州对他的本事挺放心的。

    “是我让你为难了才是。一边是刘皓的施压,一边还记挂者小卢,我明白你的苦衷。”

    黄少天没有再“可是”下去,借着喻文州的肩膀靠了一会儿,便嗯一声站起身,眼睛虽仍是微红的但已看不出哭泣的痕迹。他给了喻文州一个笑容,后者于是终于放下心。

    嗯,这就该是我的少天的笑容了。

 

 

    喻文州在地牢里看见叶修的时候,他正就着稻草席地而坐,翘着二郎腿,哼一首他未曾听过的小曲。榻边摆着一叠炒得香脆的花生,淋上了盐花。他就不时单手去取一粒花生,高高地抛起来,再准确无误地落到嘴里,模样看上去倒比入狱前更潇洒三分。

    “前辈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啊。”喻文州笑道。

     “那是,没人叨扰,也没人催着上朝,自然滋润。”叶修把他那句话当夸奖坦然地收下了,再把那叠花生往牢门外推了推,“狱头和我聊得来,分了一半给我。新炒好的腌渍花生,来点?”

    喻文州与开门的牢官道了谢,递上几个赏钱,那人便知趣地退远了。他于是入了牢房,失笑摇头,在他面前一一打开带来的精致餐盒:“我就免了。给你带了些吃食,看看对不对口味。”

    叶修哟了一声,去看面前玲琅满目的各色点心。米白的是椰丝糯米团,橙黄条的是九层粿,绯红的是红曲敉,油光水滑的是炸枣。总是或甜或咸,一应皆有,都被小心地放在青花的瓷盘里,依次登场宛如一场盛大的晚宴。

    都是他随口提起过得美食,无心之言喻文州竟一一记下,甚至挨家地为他去买来——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或许超脱出感动,更生出些其他的欢喜来。

    “这些,我都已特地去品尝过。”喻文州还在一盘一盘地向外摆食盘,像是无穷无尽,“很好吃。”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真的是滋润啊。”

    等到那一应餐盘都摆好了,竟真是铺平了半壁牢房,叶修都在心里想他之前是怎么全部收近一个餐盒里的。

    喻文州就安然地坐在一堆美食面前,对他微笑:“来,尝尝。”

    倒好像他叶修比美食都好看似的。

    叶修挨个地吃点心,喻文州就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吃。吃到第四块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不吃吗?”

    喻文州还是那种满足的笑意,摇摇头:“你喜欢啊,所以多吃一点。”

    “那不行,好吃所以你也要吃的。”叶修不太满意,举着块红糖地瓜糕对他正色。

    喻文州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随后就凑近一点接着他的手把他捏着的那块糕吃了,末了不知是否无意地舔舔他指间的绯红糖粉。

    周遭浓郁的食物香气融合在一起,让叶修觉着自己似是醉了,醉的摇摇欲坠,坠入美食的深渊,深渊里有个喻文州对他伸出手,说:来,尝尝。

    他一坠长醉,醒不了,脱不开。

    叶修再去取了块水晶桂花糕放入口中,唇齿留香,是从舌尖染至心房的甜。

    他含着糕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我估计是一辈子都离不开这种甜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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