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我觉得这章叶喻叶部分很甜,可以算补偿昨天的微虐。
◆我毕竟是一个善良的写手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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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难得地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色正装,不佩兵甲,身后站着同样黑衣的百千将士,立于太原城下。
周泽楷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黑压压一大片,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
嘉朝军连军旗都改换了白色的铭旗,在寒风中飘摇。
「他们是来求回韩文清的尸首。」江波涛立于周泽楷身侧,压低了声音「叶修那一箭上了毒,韩文清当场就没了气息。」
「真狠。」
「可这就是战争。」江波涛长叹一口气,不忍再看城下众人,抬头闭上眼睛。
周泽楷背过身,把悲戚都掩饰在眼底「以最高葬礼……还。」
于是沉重紧闭的太原城门被从内缓缓地打开,从中而出的先是穿着黑服的侍者,举着黄白的草龙,然后是铭旗,孝灯,吉灯,放生笼,铭旌,香亭,像亭,魂轿,纸桥,浩浩荡荡地一大波人。
轮回虽为北戎之族,却用了这样盛大的中原出殡之礼,足以彰显他们对韩文清的尊重。
最后才是一架沉木的棺椁,被四匹黑色的大马牵引在后,缓缓地驶出太原城。
门外的嘉朝士兵自发地从中间让出一条大道,漫天的白色纸钱飞起来,在风中旋转成挽歌。棺木经过一排士兵,这排士兵便沉默地跪下去,如此如缓慢的浪潮般,跪倒了一片黑衣丧服。
这样规格的葬礼,仿佛是送葬一位帝王。
张新杰的肩上还裹着层层的纱布,周泽楷那一箭带了十成的力量,几乎废掉他整条手臂。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作为嘉朝的最高将领。
韩文清是当得起这样的礼的,他想。
嘉朝最忠诚的将领死在这一战里,嘉朝最后的支柱倾颓在这一战里,这样的礼,来送一个朝代的覆灭,甚至还略显单薄。
从此活着的再也没有那个嘉朝耿直勇猛的战将韩文清。
棺椁停步于张新杰面前,黄袍的道士开始念诵往生咒,声声叠叠。这时候不分敌我,没有斗争,双方眼里都是严肃的哀痛。谁也没想过借机偷袭,这位老将的最后一程,当是光明磊落,当是纯粹无前。
张新杰觉得自己脸上突然有了湿意,当然不是他落的泪,他并不觉得这个时候应当落泪,这一步,对于韩文清,理应是解脱。他仰头,看见层层的黑云。
北方大旱五月,终于在这样一个正月的冬日里,落下几滴零星的雨。
国之将灭,天亦恸哭。
嘉朝四年正月,北疆战报,前嘉朝老将韩文清死于乱箭战火中。张新杰引以为罪,自请放下所有兵权告老还乡。
帝愕然,念韩文清昔日忠心,亦感而涕下。
张新杰释权之心坚决,帝乃准之。以叶修为新任嘉朝总将。
百官臣服,万卒共拜。
黄少天闻讯后死死地咬着唇,一语不发。喻文州神色也并不好看,他拍了拍黄少天的肩,示意对方冷静。
「叶修分明向我承诺过,他会救韩文清。」黄少天的声音闷闷的,压了点哽。
「他救了。」
「可韩文清还是死了。」
喻文州摇摇头,起身给了黄少天一个安慰的拥抱「他死得骄傲且光荣。所有人都会敬誉他,歌颂他。无数的兵马也得以保全,避免受了威胁的战争。叶修救他,是使他免于被那些小人构陷后死得屈辱不堪。」
黄少天点点头,喻文州说的其实他都明白,可心里还是难过。
「战争总是要继续,还会有人牺牲,甚至包括你我。」喻文州语带心酸「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天下必得太平。而我们,正是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懈的。」
黄少天深呼吸了两次,掩了脸上悲戚的神色,换上精干利落的笑容「是,这里还有属于我们的战争,我们不能却步。」
住在丞相府里,再怎么不愿,黄少天对着刘皓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刘皓几次向他使眼色打哑谜,都被不动神色地敷衍过去。
再过了两日,刘皓终于彻底沉不住气了。黄少天的含糊其辞让他不安,那已经是他能够制约喻文州的最后一把刀。
黄少天当然是能避则避的,然而有些事情是避不过的,而且确实也到了他发挥作用的场合。喻文州把自己安排到丞相府,有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幕。
他知道自己必将去见刘皓,却没想到对方为了督促自己,下了这么狠的心。
「你把瀚文怎么了!」黄少天的手里捏着半只沾了血的碎裂玉坠,因为握的太紧断裂处的锋利尖角甚至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顺着指缝一路蜿蜒着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并没怎么,剑圣的师兄弟,我断然是不敢动的。」刘皓悠哉地喝着茶,其实内心也有点紧张不安。
他强行夺了卢瀚文从小从不离身视作性命的玉坠交给黄少天,以此警戒对方。一直以来卢瀚文都是他用来号令黄少天最好用的符令,只要他一日手里掌握着这个孩子的生死,黄少天就一日不敢忤逆于他。
可狗逼急了尚且还会伤主,他觉得这次自己可能做过了些,黄少天此刻的神色相当骇人,甚至说下一秒暴起把他掐死在这都不会让人意外。
黄少天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带了点嘶哑「你还想要什么?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刘皓见对方没有按捺不住的意思,偷偷长出了口气,又嚣张了起来「都告诉我了?我把你安插到喻文州身边去,是叫你帮着他上位至几乎和我同齐的?好,那我问你,喻文州和叶修是不是一条心的?」
黄少天内心冷笑一声,答道「是。」
刘皓也是一愣,没想到黄少天会这么坦白地告诉自己「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说,丞相大人不是也已经猜到了?」
刘皓气极「等我猜到都晚了!要你何用!卢瀚文的命你不在乎了?」
黄少天猛地抬起头,从怀里掏出本册子狠狠地摔在刘皓面前,咬牙切齿「拿去!你若敢动瀚文分毫,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刘皓捡起那本册子翻了翻,脸上转了惊喜的神色「蓝雨府的收礼礼单?看字迹应当是真的无误,谅你也不敢欺我。」
黄少天连冷哼都懒得,转身破门而去。
刘皓一页一页翻着那本名册,正是国宴后蓝雨府整理出来送礼官员名录的那本。名字后面被喻文州作了记号的,应该就是与他结交的党羽了。
他满意地自顾点了点头,心想,喻文州啊喻文州,你还存着挑三拣四结党的心思,殊不知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喻文州找到黄少天的时候,他正独身一人抱着冰雨坐在庭院里的小池塘边上。
水面波光粼粼的,映着黑天中的一轮钩月。
他轻手轻脚地踱过去挨着黄少天坐下,一同对着那汪池水发呆。
黄少天早发现了喻文州的接近,一侧头却看见他只着了件米白的单衣「先生,你穿的这么少,冬夜里怕是要染风寒。」
喻文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黄少天此刻也没什么心情纠结,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件不由分说地盖在对方身上。
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会,黄少天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下弦月,临近月晦,已经只剩细长的一弧,夜空里没什么星,静谧沉邃的,倒是和这皇都的夜相得益彰。
「先生,你说瀚文现在还好吗?他被那样监视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像我这样静静地赏会儿月。刘皓今天把瀚文的玉坠给了我,已经碎了,还沾了血。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瀚文这么小,那玉坠是瀚文生母传给他的,看得比命还重。他定然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夺过来的。人心怎么能残忍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一己的私欲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作为他的师兄,没带他见识过什么好的,反倒还连累他受这样的苦。名册我交给刘皓了,他是顺了意,可瀚文呢?他又做错了什么。先生,是否我太懦弱,连自己的师兄弟都不能好好保护。还说什么剑圣的名头,剑圣剑圣,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手中的剑又有什么意义……」
黄少天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喻文州拍了拍黄少天的肩,也抬头注视着那轮钩月「会好的。瀚文同你一样,坚强的很,他定然也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因为他受着刘皓的威胁。这世间的恶,你永远无法期待上天来惩治,能够拯救一切的,只有你自己。所以别自责,你已经做好了你能做的一切。」
黄少天握紧了手中的剑,颔首。
喻文州眯着眼,视野中的那轮月便模模糊糊地变成一团白光。
也是这样一个夜里,叶修潜进蓝雨府,在他的床榻上睡了半宿,清晨离去。黄少天的话无端地让他也触了点感伤。
自己同在意的人,天各一方。他私心里猜想着,叶修这会儿是否睡了?是否还在商量战策?或者是否在为韩文清之死悲叹?
他是否同我一样,看着这样的月,想着彼此?
喻文州就这样漫无逻辑地神游,看看月,看看星,把纷繁的心思都溶入夜色。
银辉落了满堂。
嘉朝军帐。
白日里那沉木的棺椁已经被掀了盖,韩文清穿着一身利落的军装,闭眼躺在其中,脸上无一丝血色。帐内只有叶修、张新杰、张佳乐和林敬言这几个高阶的将领,身上的丧服都还未来得及脱去。
叶修弯着腰在韩文清尸首上摆弄着什么,良久直起身,把手中的空药包丢在一边,一头细密的汗珠「这可是关榕飞的毒头一回用在真人身上,能不能起效我也说不好。这毒厉害的很,瞬间让人进入假死状态,但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缓冲期,要是得不到解药那可就真的死了。」
「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的。只不过因为从未真的试用过,老关自己也不能百分百地保证解药有效。」
「解药发挥时间六个时辰,如果这六个时辰之后韩文清还没醒过来,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张新杰往前一步在韩文清的棺椁边坐下,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韩文清「我守在这里,你们都走吧。」
林敬言本想开口意欲同留,被张佳乐止住了。
三人对视一眼,叶修叹了口气,一起出去了。
张新杰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韩文清,帐内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从前是韩文清这样一个人在轮回军里安静地等,现在等待的人改换了张新杰。
心情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愿你得与我同侧。
叶修身边没了烟斗,总觉得哪里都别扭,只能叼了片草叶嚼,没多久就满嘴的青草腥香。
白天才落了一场小雨,天不算太好,总之夜色里看不着月,大概是被层叠的云挡在后面。只有身边的火光暖融融地摇曳,在荒凉的塞北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韩文清命悬一线,再往后的结局只能看天命。叶修原本答应了黄少天要救他,可千算万算最后的决策,还是变成这样残酷无情的局面。
彼此都有苦衷,白日里得藏在内心深处把自己武装成坚不可摧的贝壳,只能在黑夜里才露出一点点端倪的脆弱。
一个人的夜里,连月光都不来拆穿你的心思,可以肆无忌惮地悲伤,肆无忌惮地后悔,肆无忌惮地自责,还有肆无忌惮地想念。
如果永远都像在皇都集市那天多好啊。他不必去想这样复杂的阴谋战策,不必去顾虑怎么样的决议代表怎样的牺牲。
他可以随性地逛,随性地笑,去和身边的喻文州说尽满皇都可见的美好。
叶修真的非常讨厌麻烦的事情,麻烦的人。他喜欢干脆利落地坦诚,喜欢直来直往的心灵交锋。
所以他喜欢喻文州。
可喻文州此刻也和他一样,被迫着在皇都面对浑水般的朝堂。
分明彼此纯粹,却又得踏入纷杂。分明彼此想念,却又分隔两地。
叶修觉着今晚是看不见月了,也许喻文州那里的天气会好一些。算算日子大概会是弯钩似的弦月,不怎么明,但光总是柔的。
好歹还有月光代我与你共行的,叶修心下宽慰。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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