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叶】平沙落雁11
◆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肖时钦和孙翔的场合√ 剧情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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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翔觉得自从自己凯旋回朝之后，日子就变得非常的不好过。
倒不是政务多么繁忙，当然纵是繁忙也不会让他操心。先是自己带回来的那位辅国肖时钦不太好伺候，更主要的还是北疆之乱。
他心思单纯，却也知道这次战乱中间的利害。肖时钦举荐随军的几个文官，他甚至连名字都觉得陌生，但他相信肖时钦不会作出于他不利的事情。他不是看不出刘皓和底下朝臣那点小心思，当然这还得归功于接连几日肖时钦的指点教诲，可在他眼里刘皓的确也没犯什么大过，他寻不着理由去责罚他，也犯不着去为难他。
毕竟还有更深一层次的由头在里面，天知，地知，刘皓知，孙翔知。再剩下的知道这桩由头的人身子都入了土，还有一个前阵子刚被刘皓上奏请发配了南蛮，虽人未死，但以叶秋的性子，孙翔很笃定这个人一定能比死人更擅长保守秘密。
刘皓的事儿一向办的让他挺满意，譬如准许自己出征雷霆，譬如代为管理自己不太擅长的朝堂政事，譬如解决了他多年的眼中钉叶秋。
孙翔其实并不讨厌叶秋，习武的人对于他人的气息感知总是较常人敏感上许多，他知道叶秋不是个坏人，也从未存着半点对君不敬的心思。
可他就是不想服叶秋。因为他打不过他，各种方面的。叶秋都太出色，连唇舌间的工夫他都从未有过胜机。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孙翔固执地守了好多年。
刘皓的上书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雷霆最后的城门之下。连带着和雷霆都城城门一同倒下的，还有信中提及的那个人。彼时孙翔满心里盈的都是征服和胜利的快感，一笔墨落下去，长长的一纸弹劾，一字答曰——准。
他站在雷霆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自己打下的这片土地。硝烟，绝望，死亡，角落里的一切阴霾都不能阻止秋日阳光普洒大地，孙翔的世界骤然光明。
他并不介意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否心甘情愿对他跪拜，也不担忧战争是否会影响国之根基。前者本非他愿，后者自然有人替他忧心。他只是享受这种征战的快感，得胜，荣光，所向披靡。
肖时钦被强迫着跪在他面前，头却始终仰着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孙翔以为他会在肖时钦的眼睛里看到愤怒，看到不甘，看到所有他在一路征战中见过千百遍的请求垂怜的眼神，可他失望了。
肖时钦丝毫看不出悲戚，看着孙翔的目光里却好像带着怜悯。孙翔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侮辱。
分明是我败了你的国，降了你的王，为何倒变成你来怜悯我？
他想起来之前叶秋曾与他提过肖时钦，称赞其有惊世之谋。在叶秋嘴里听到赞誉总是极为罕见，孙翔便记在了心里。当下一观，果然不同寻常。
孙翔带回了肖时钦，恶劣地请聘为嘉朝辅国，希望以此羞辱于他。按现在雷霆的处境，肖时钦自然是没有资格拒绝的，可他也不答应，就那么一声不吭，眼神深邃。孙翔指望的忠臣烈士宁死不愿叛国的场景没出现，也不计较，只当他答应了，派人把他往马车里一塞便带着回皇都。
他想的很简单，肖时钦不服，就关押着让他服为止。他若是想要寻死——孙翔自然有大把的方法让他求死不得。然肖时钦又一次让他失望。
肖时钦始终平静而沉默，乖乖地被塞上车，乖乖地跟着军队回嘉国。该吃的吃，该休息的休息，甚至一路上孙翔刻意卖弄自己的战斗技巧希望得到点惊诧畏惧神色，都没能在他眼里掀起任何波澜。
行至第五日的时候孙翔觉得自己没有耐心奉陪下去了。他亲自去找了肖时钦，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任由一路颠簸，愣是危坐着没挪半寸地儿。
孙翔对肖时钦突然有了点好感，他觉得这是个有傲气的人，败也败得这么沉稳有度。只是肖时钦始终不开口，孙翔又想不出怎么样的说辞才能阐释明白他的来意，到后来纠结得不耐烦了，便连各种繁文缛节都抛去，直剌剌地问，肖时钦你可愿成为嘉朝辅国辅佐朕理政？
肖时钦当时是怎么答的？孙翔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那会儿对方根本没应答，对他无奈地笑了笑。
那是孙翔第一次见肖时钦笑，他一笑，孙翔就傻了。这算什么意思？答应？还是嘲讽？他挺想捏着肖时钦的领子怒吼要当就当不当我就把你丢回雷霆去你这么一笑到底想说什么，可他终究没这么做。
肖时钦气焰太温和，孙翔下不去手。就像孙翔能面不改色无数次和叶秋打的不可开交不带半点犹豫不决，却没法对其余武将那么战得痛快淋漓。在孙翔眼里他们太弱，孙翔就算赢了也得不到胜利的快感，反倒觉得是自己在故意欺负对方。
肖时钦其实不弱，但他懂得无声的收敛。这样的人，好像吃准了孙翔的性子。孙翔这会儿算是领会到了，他拿他真是没什么办法的。
不过好在孙翔很快就想通了，不论肖时钦答应不答应，反正人现在在马车上，回皇都的行程都走了一半，他既然这个态度，就是让孙翔自己看着办了。
看着办？那就很好办了。孙翔的心思里没存什么转弯，一根线条地坦白言行。他叫肖时钦一声肖卿，不授官职却赐予了出入皇宫何处的最高权利。他想看看这个叶秋口中的谋士到底有何能耐，想知道这个永远从容的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倒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满心因他恼怒的场景。
然而一天一天，这种好奇在孙翔心中逐渐转化为欣慰和感动。
肖时钦自始至终都不曾骗他。
孙翔不喜欢朝堂，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那些权臣将相跪拜臣服，把头埋得低到尘埃里，于是他便看不清他们神色。孙翔想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也读不出言官嘴里每一句的针锋相对。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个被江山孤立的王，凡尘在他脚下短兵相接战火蜂起，可他甚至连他们为何而战都看不明白。
哪怕是刘皓，哪怕是从前的叶秋。
生为帝王，却不能明白他的臣子在想什么，手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能够踏平征服每一块他想要的土地，却得不到其民的坦率真意。
孙翔习惯征服，习惯显而易见的胜利，而不是阳奉阴违或者笑里藏刀。他的傲气自然是不愿意坦言听不懂权臣间的明争暗斗，只能假装不管不顾，这不代表他喜欢这样的状态。
这就是孙翔对肖时钦欣赏的由来。
肖时钦的坦诚直言和韩文清的不同。韩文清每句话都咄咄逼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非得要孙翔接受他的谏言。肖时钦诚然句句属实，谏言也都发自肺腑，只是他懂得把话说的婉转而漂亮，他不同意的，也不正面反抗，最多摇摇头表示不妥。
肖时钦不会欺瞒或者想着法子地用语言迷惑孙翔，孙翔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突然想通了真的诚心转而辅佐自己，但是结果顺心就够了。
他喜欢这个聪明的老实人，所以敢于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露出朝堂上被迫收敛起来的年轻任性。
孙翔其实早以有了威慑天下的名声，缺的只是这样一个谋以治世的左膀右臂而已。如今这个人已经出现了。不是刘皓，不是叶秋，不是韩文清，不是朝堂上任何一个臣子。
是来自雷霆的肖时钦。
肖时钦极少在孙翔面前议论过谁，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涉权争明哲保身的姿态，但这依旧不能阻止他成为旁人的心患。
于是众臣的一纸联名弹劾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送到了孙翔手里，一长串署名最后列着两个字「刘皓」，使这份弹劾背后的杀机顿时变得简单清晰。
众臣用的由头简单的很，肖时钦是降国之相，难保藏有反叛之心。一言毕之，不可用。
白纸黑字言辞恳切，意思明白的很——圣上啊，切勿宠信外臣，忘了朝内原有的旧臣啊，其忠心不二数十年，才是治国根基啊。
就差没把圣上您怎么能冷落了丞相写成大字呈上来。
孙翔木着脸把那份厚厚的弹劾书递给肖时钦，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肖时钦接过来平静地看完，既不为自己开脱，也不点评群臣作为。只是显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无奈笑容，整装行礼曰「臣诚然有罪。」
孙翔把那叠文书随手摆在一边，讶然「肖卿何罪之有？莫不是真如他们所言，存着反叛之心？」
「非也。臣初来乍到，既无权职，又无合理身份，却叫圣上因臣冷落旧臣，给百官落下喜新厌旧不智不明的名声，是臣之罪。」
「哦？这话是在怪朕不赐你官位？当初分明是肖卿自请不蒙拔擢。」孙翔皱了皱眉头，「还是说你也希望我去亲近那位所谓的『旧臣』？」
肖时钦合上双眼，笑容微妙，「群臣所言非虚，圣上诚然应当去亲近一些有治世之谋的旧臣，譬如……」
「譬如？」孙翔来了兴致，看对方这意思是另有所举的意思。
「譬如蓝雨府的那位琴师，喻文州。」
肖时钦抬眼回望孙翔，眉目含笑。
喻文州？孙翔记得他，在国宴上一鸣惊人，谈吐间确有睿智贤臣之风。那首激昂的《胡笳十八拍》给他太深的印象，至少让孙翔觉得他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那么肖时钦又何时和他有了缘故？喻文州应当只是在国宴上赠与过他一支曲，仅此而已。暗结党羽？借人挡刀？孙翔想不明白这些事儿，但他相信肖时钦不是这样的人。他看着肖时钦的眼睛和神色，肖时钦从来不会骗他，每句话都说的真心诚意。
这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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