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如霜

◎冷漠,傲慢,倦怠,疏离,她们就在这里。
◎本体@霜上尘
◎沉浮之间未逢佳音。
◎与君共勉。

【叶喻叶】平沙落雁07

◆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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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为结尾注释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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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修捏着刚被送回来的玉扳指,慢慢地套在右手拇指上,然后慢慢地拿下来,过了会儿再套回去,如此循环。

       他能从玉的温度和每一分质地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沉静。这是叶修在思考时最喜欢做的事情。见过血的玉,有着温润的静,挟裹着微凉的冽,顺着肌肤渗入血液。

       张新杰。

       叶修很欣赏这个不苟言笑永远一本正经的将领,很少能有人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如果说韩文清是虎,那么张新杰就是狼。前者追求霸气和勇往直前,后者却懂得理智地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击必杀。

       叶修对于张新杰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战场,他们这样的人,仿佛本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他初次在战场上见到浴血的韩文清,那个眉目带煞的男人,正带着不到十个将士被困于一众敌军之内,他率的援军要赶来至少还要两个时辰。叶修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已经来不及救他。

       韩文清满身的血,敌军的,友军的,还有他自己的,混杂在一起,把他整个染成阎罗。据说韩文清长于近搏,一套霸图拳法威风八面,未逢敌手。可彼时敌方像是早就了解他的长处,个个手握长枪遥遥相逼。他就这么站在人群中央,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走一步,边上的包围圈就随着他动一步。没有人敢冲上前去,因为韩文清的眼神,还有气场,甚至可以说意志力最好的将士一旦直视他的眼睛,就会被威慑得动弹不得。

       韩文清走的很慢,包围圈在缩小。叶修觉得若他单突一处应该逃得掉,可他没有。这个人在战场上的霸道近乎一种固执,他从来不允许自己退,他可以败,可以死,但不能逃。

       叶修阅兵无数,从未见过性格如此刚强的军人。,他敬佩韩文清,可他也忍不住叹息,刚则已折,不懂退却往往意味着自跳悬崖。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韩文清的结局,他大概会像个英烈一样死去,至死都不曾后悔或者退缩。彼时的叶修实在想不明白,纵是强硬,纵是有开天辟地之能,这样的将领如何能百战百胜。

       然而异变骤生,韩文清突然不动了,他骑着马,就这样全身紧绷地站在那里,于是包围圈也随之停步,只是越来越缩小。

       二十步,十五步,直到只剩十步的时候。大地突然震颤起来,然后叶修就远远地看到那些敌军一个个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他们像是突然地被大地吞没,整个地摔落进凭空出现的深沟里。就算有机敏的没落进去的,也很快因为地震不稳而失足。

       遥遥地有硝烟升起,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里挖下了深坑,却不是用浅浅草皮遮住的普通圈套,而是需要用爆炸震动才能引发,这更像一种人为的可控陷阱。

       韩文清还是冷静地站在那,没有半分的慌乱和无措。漫天而起的土灰和尘埃把他整个地包裹起来,及直尘埃落定,叶修看见的,只有一个完美得胜的背影。

       然后就有人驰马飞奔而去,和韩文清互敬了军礼,便一同向着叶修和援军这边赶来。

       叶修由此始知,那个布下陷阱的,和韩文清同侧并驾的人,就是张新杰。

       精密,准确,冷静,可怕。是彼时叶修对张新杰所有的印象。他难以想象,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那样准确无误地在特定的时间点燃远处炸药的引线,制造出既能够使陷阱生效又不会误伤韩文清的震颤。

       也许除了张新杰自己,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提前判断出战争的局势,提前在那块地方挖好深沟。也可能是他早就预先想好了所有战局的可能性,然后逐一对策。

       早一秒韩文清还未走到陷阱中央,晚一秒韩文清已经陷落于绝境之地。张新杰对于时机的精准把握无与伦比。

       后来叶修才发现,这个人何止在战场上,任何时候他都能准确地规划出下一秒的局势,任何事情都讲究精准和无误。这种对于局势的完美掌握让他面对所有突变都能沉着冷静进而得心应手地利落解决。

       张新杰的字典里没有大概这个词。是,或者非,所有的决定都被从头到尾贯彻到极致。说是将领,他骨子里更像一位谋士。沉着,智谋,冷静,果断,你可以一时地迷惑他,却不能逃过最终被他反败为胜的宿命。

       叶修知道韩文清的胜利之道了。他不退,因为有人同他一起铲平所有的坎坷。所以他一步都不让,一尺都不退,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安危去赌,准确无误地走进那个早被设定好位置的陷阱圈中央。韩文清对于张新杰的信任已经远超过主将与副将之间的关系,他完全地相信张新杰的判断,相信他能在最佳的时机引爆陷阱,相信他能够与自己共同取得最后的胜机。

       而张新杰也从未辜负过这种信任。

       这已经无法用配合默契来形容,张新杰的布局里有韩文清的勇往无前,韩文清的霸道里藏着张新杰的胸有成竹。这种无间的狠决,叶修从未小觑。

       所以他一点也没意外玉扳指被送回来而对方毫无回应,张新杰必然会分析局势得出最有利的行动。他的目的只是让两人知道——兴欣阁的叶修,就是叶秋。

       还有最重要的——我没走,我还需要你们。

 

 

       嘉朝三年冬,司天监主簿王杰希占星所得上书曰「贪狼归初,龙城为引,众星拨雾,不可转也。」

       孙帝请解,王杰希顾左右而不答。

       北蛮有轮回王,名周泽楷,骁勇好战,率山戎之族,长于骑射追截,能以百十铁骑破万人之围。边疆履犯而不能平,孙帝早欲亲征而众不许,久之亦忘其事。

      朝中丞相刘皓大权在握,急于倚王权而谋众,况帝方得胜而归,故虽北疆急报频传,也被其暗自拦截下来。

       等到塞北太原失守的消息终于传到孙帝耳中的时候,战事已呈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半片嘉朝江山。

       太原东临太行山,西为吕梁山,北对万里长城,南有黄河天堑,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自古有「表里山河」之称。境内山地、丘陵、川谷、盆地,纵横交错,关隘林立,易守难攻,可进可退是嘉朝北方极其重要的战略之地。[1]

       太原失守,满朝皆惊。

       孙帝大发雷霆,战事消息被滞误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朝廷上下都知道是谁的问题,可没人敢提。刘皓仗着没人敢作对,犹自装出忧国忧民的神色安慰孙帝。

       韩文清的脸色极其难看,朝中没人敢提,不代表韩文清不敢。张新杰不动声色地扯韩文清的袖子示意他冷静。韩文清其实虽然怒火中烧,却好歹有着征战多年名将的素养,这会儿该忍的还是得忍,他还不具备与刘皓之势正面争锋的能力。

       孙帝见底下一群臣子只顾低着头不语,愈加生气:「你看看你们这群没远见的!朕早说过要亲征平乱,你们都不答应!现在呢?北蛮都打到太原了!是要等那周泽楷率军攻到皇都城下,你们才肯让我出去送死吗!」

       「臣不敢。」群臣又哗啦啦惶恐地全跪下去,唯一人独立。

       肖时钦还是穿着那件墨黑的长袍,笔直地站在刘皓的边上。入嘉国以来他从未明确接受孙帝之邀,却也不再如刚开始般抵触孙帝,传闻最近他还常与孙帝秉烛夜谈,议论治国之道。嘉国此番境地,于肖时钦的身份来说,应该颇有点幸灾乐祸。但他却面无表情,眼里无悲无喜,仿佛战争一切都与他无关。不过雷霆已灭,嘉朝如何的确与他毫无干系。

       孙帝见肖时钦无动于衷的脸色,有点不太高兴:「肖卿对这个局面有什么看法?太原之失,绝对是这群鼠目寸光之辈不准朕御驾亲征所致!」

       肖时钦慢吞吞地抬眼对上孙帝的目光,眼中仿佛一潭死水:「这样的局面……肖某无话可说。」

 

 

       叶修听到太原陷落的消息的时候脸上是少有的悲伤,这种悲伤是很难用明白的因为什么事情而产生的理由来解释的。大概是感于嘉朝的没落,大概是悲于百姓之生于水火。

       随后这种悲伤慢慢地转变成愤怒,先是隐隐其怒,最后变成熊熊之火。

       绝不可饶恕。

       我将江山交给你,你却使其支离破碎。我将苍生交给你,你却叫他们日日惶惶不得长安。一切年幼或者单纯的因素都不能成为你有负帝位的借口。

       孙翔,我决不饶恕你。既然你不能完成许诺,那就统统给我,还来!

       于是韩文清再一次收到了来自兴欣阁叶修的礼物,那是一幅墨画。

       画被精致地装裱起来,其上极其洒脱地泼墨绘了一只凶兽。由于绘画过于随性,韩文清甚至难以辨清这是哪种动物,只能依稀地看出四足和麟角,作出散漫远望之态。

       张新杰盯着画作看了半晌,变了神色:「叶修,这次我们是非去见见不可了。」

       韩文清问缘由,张新杰面色冷峻「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其一囚牛,平生好乐。其二睚眦,平生好杀。其三嘲风,平生好险。其四蒲牢,生平好鸣。其五狻猊,平生好坐。其六霸下,平生好负重。其七狴犴,平生好讼。其八负屃,平生好文。」[2]

       他顿了顿,手指在画作上描出一个隐约的形状「其九曰麒麟,狮头鹿角,虎眼麋身,为百兽之长。绘形成像,其字为『尹』,装裱成框,其状为『口』——是为,『君』。」

 

——◆注释◆——

[1]太原:又有「龙城」之名。资料参考论文《试论太原在古都史上的重要地位》,作者:太原大学旅游系 康玉庆教授

[2]龙之九子:龙九子传说纷纭,顺序不一,此处引自徐应秋《玉芝堂谈荟,龙生九子》,部分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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