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如霜

◎冷漠,傲慢,倦怠,疏离,她们就在这里。
◎本体@霜上尘
◎沉浮之间未逢佳音。
◎与君共勉。

【叶喻叶】平沙落雁01

◆伪喻文州中心,纯清水剧情智商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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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干——物——燥——」 

        一个黑影微弓着身,把自己的轮廓融进无边夜色里。月朗云稀,无风而叶动。更声遥遥地穿过街巷,在每个容光相照的缝隙里回旋。皇都城下的夜有别于白日的繁荣旖旎,富商太太们的胭脂水粉气息渐渐飘散,王公贵族喧嚣而过带起的风尘也尘埃落定。 

        「小——心——火——烛——」 

        打更的宫人缓缓地踱着步子,把声音拖得尖细而悠长,仿若漫不经心,低敛着眉。在这个静谧到让人不安的夜里,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越黑的夜,越无所遁形。 

        终于他走到了这条街巷的尽头,缓缓地调转了方向。但就是这一秒的空隙,黑影一窜而起,飞快的穿过街口,足尖轻点越过了面前巨大府邸的高墙。整个过程快得转瞬即逝,宫人转过身来,面前是空旷无一物的长巷。手提灯笼的烛焰微晃,月色清明,仍是皇都静谧的夜。 

        黑影翻身进入府邸,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熟门熟路地飞快绕开每一个侍卫把手的角落向着深处前进。一旦进入了蓝雨府,他就有足够的信心不为人知地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喻文州透过窗看了眼天色,放下手中的书集,脱下外袍,小心吹熄房中烛火,就看见窗外似有人影闪过。随后是三声轻微却有力的扣门声,笃,笃,笃,缓而稳,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更像一种问候。 

        喻文州轻轻呼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开口,语气里藏了三分无奈「这么晚了来做什么……既然都来了那便进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如水月光顺势倾洒进来,同时进入的,还有之前偷偷潜入府邸的黑影。 

        那人进了屋便一把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来,虽有疲惫神色却不可掩其目光中的利落锋芒。 

        喻文州抬眼看他,昏暗月光下对方眼下隐隐透着乌青「如今宵禁如此严苛,圣上命人层层地把守着这座蓝雨府,你还能闯的进来?」 

        「我能进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希望我今夜造访?」那人大步地走到喻文州床边,把自己整个地抛进柔软的被褥里,闷着声反问。 

        「作为圣上最信赖的琴师,我为什么要在宵禁之夜主动放一个此刻应该被在贬往南疆的路上的废臣进入府邸?」 

        「那作为圣上最信赖的琴师,为什么在宵禁之夜暗中撤去府中大量巡守,又为什么此刻不喊人来把我抓起来?」那人把头从被褥里抬起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于是喻文州也微笑起来,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一种心领神会「如此看来倒像是你千辛万苦来赴我的邀约。叶秋,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潜入者。」 

        叶秋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顺势去点刚被喻文州吹灭的蜡烛,动作才做到一半手就被喻文州按住。 

        「前辈如果不想被人发现理应流放之人突然出现在皇都之夜还擅闯蓝雨府与府主共处一室的话,最好不要点灯。」 

        叶秋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他的掌心,点点头应道「我其实还挺希望别人知道的,好叫圣上发现你私放罪臣入室,看看他是什么脸色。」 

        叶秋的动作喻文州都默默收在眼里,也不变什么颜色,语气略有无奈「你也别这么抵触圣上……说吧今晚来是想做什么?」 

        「我才应该问,你今夜如此兴师动众希望我来,是想要我做什么。」叶秋后退了一步,复坐回床上,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喻文州也不介意,坐到另一边的木凳上,轻微地笑了笑「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你走了没。」 

        「哟,怎么,担心哥真被别人整得半死不活发配边疆去了?你这是闷头弹琴太久了连我的本事都不相信了啊。」 

        被调侃的一方像是习惯了这种嘲讽式玩笑话,慢吞吞地反驳回去「是,我是担心前辈,不过……」 

        喻文州借着月光从头到位打量了叶秋一遍,对方抬眸正对上视线,又好像不经意地移开了。 

        「不过,看上去这种担心有些多余。」叶秋四肢健全不仅活蹦乱跳还安然地潜入了府中,性情脾气也没有因最近的动荡而更改几分,只是看上去大概因熬夜而略显憔悴,不过他一直是这个微微苍白的脸色,的确让喻文州松了一口气。 

        叶秋呵呵了两声,往后一倒又半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没了应答。喻文州用手支着头看他,人影在月光中勾出一圈银白的浮色,叶秋心知他在看自己,也不睁眼,坦然地躺着给他看,一时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喻文州以为叶秋已经睡着在自己床上了,对方又突然轻快地从床上下来,戴上面纱「好了谢谢招待,床不错,我的确好久没这么休息过了。我走了。」 

        喻文州的大脑里还在描摹着月中叶秋的轮廓,一时间对于叶秋的突然告辞没反应过来「这就走了?」 

        「我来,不就是因为你想看看我好不好?现在看到了,我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目的已经达成,难道我还要住在你这不成?」叶秋勾着唇角,喻文州在他的笑意里看到三分嘲讽七分玩味。 

       下意识他就要回答「好啊你就住下来」,但他忍住了。他已经从脑补中回过神来,恢复成理智又温润的琴师。他作了一揖,微笑「也是。那就恕文州不远送,回去的路上也请务必小心。」 

        叶秋没回头,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吱呀一声打开门,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屋内重归寂静,远处依稀宫人还在尖细地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喻文州收敛起脸上笑意,缓缓走至床边脱下鞋袜。床褥因为叶秋的造访有些凌乱,他也不去理,就这样躺下去,盖上被子,合上双眼。依稀仍有烟草的气息缭绕停留,随着黑夜一起沉下去。 

        出府总是比入府简单的多,加之天已微亮,到了巡守交替换班的时候,叶秋没费什么力气就离开了蓝雨府。再过一会,富贵人家中养的雀儿便叫起来了,啼声婉转清透,于是朝日也被唤醒,清晨的薄雾也逐渐散去,推着车的老汉,卖稀奇玩意儿的小贩,纷纷涌上街头,又是皇都热闹的一天。 

        叶秋换了身平民装扮易了容,慢悠悠地走在无人的小路上,七拐八拐地进了个看上去略有破败的小院儿。有个中年男子拿着笤帚清扫着落叶,看见叶秋进来了定定注视半天突然丢了笤帚变了神色。 

        「我的妈呀叶秋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听说你一夜未归沐橙还急了半天。」说着就把叶秋往屋里推,一边推一边还探头探脑地看有没有人在后面暗自尾随着。 

        「哎呦老魏,别推别推,我自己会走。这不是回来了嘛……别看了没人跟着,我这会儿穿成这样还易了容谁没事跟着我玩。」叶秋挣扎着逃离了魏琛的强迫,拍了拍衣服一脸淡定的神色。 

        魏琛把院门严严实实地关好塞上门栓,然后飞快地进屋关门,回头果不其然看见苏沐橙一副激动欲泣的神色。 

        叶秋把苏沐橙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按回椅子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我说你们都怎么了,我不就一晚上不回来你们就吓成这样。」 

        「这不是非常时期吗!」坐在一边的方锐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好出去逛一圈逛着逛着就没影了大家都以为你又被老韩抓起来了。」 

        「啧啧啧,怎么你们最近都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啊,我能那么随便被人抓了吗?」叶秋在身上掏掏掏出一根烟枪来,从魏琛那借了个火,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一脸放松惬意。 

        陈果坐在苏沐橙边上,后者已经快速冷静了下来。她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喜欢烟枪的味道,问道「那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叶秋看见屋内还有不怎么适应烟味的陈果,又深吸了一口,便把烟灭了。 

        「去见了一个人。」 

        「那怎么不和我们说?」陈果见他把烟灭了心情好了些。 

        「说了你们会让我去?」叶秋挑眉。 

        「不会。」这次众人是异口同声的,叶秋深夜造访必非平民,这会儿可再不能出什么差池。 

        「所以我没告诉你们。」 

        陈果深吸一口气,内心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到底是谁这么重要你非得这会儿去见他?」 

        叶秋拿着熄了的烟斗敲了敲桌面,琐碎的烟灰抖落在桌上,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喻文州。」 

        魏琛的眉毛拧起来,苏沐橙的神色也变了,陈果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去见了喻文州?!你疯了?!」 

        叶秋摇摇头「我非去不可。即使我不去,还会有别人创造机会请我去,那可就不是潜进蓝雨府这么简单了。」 

        苏沐橙咬着唇「我不明白。」 

        「那些人也知道流放与我而言只是个暂时脱离朝政圈的拖延之计,我不可能真的被发配去南疆,他们也不希望我被发配走。毕竟……我还有可利用之处。」叶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常年练武的手上磨出了淡淡的茧。 

        「所以呢,这和你见喻文州有什么关系?」 

        「他们需要确认我还在皇都,确认当他们需要的时候我能够及时的出现,无论以什么身份。」他抬起头,把眼中锐利的锋芒深深地敛下去,「喻文州,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测试我是否还在的棋子。」 

        「喻文州此人,精通琴律,不会武学。能言善辩,心细如针。待人谦和,不卑不亢,深得圣上宠幸。而他又深谙权谋之道却从未在外显示分毫能为,在众臣党派之间八方周旋游刃有余,不站党也不反对,因此也从未有朝中哪个党派与其结仇。身为区区一个琴师,能站在皇都最大乐府蓝雨府之首,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叶秋面上依旧是看不懂感情的神色,嘴里说的分明是对喻文州的夸赞语调却像一种平铺直叙的陈述,「他们大概纠结了挺久应该选谁用什么方法来确认我的消息,也不知是为什么能选中喻文州,实在是个挺明智的决定。皇都估计也再寻不出谁能比他更合适将这事儿处理得更妥当。」 

        陈果沉默地听他说完,把信息量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会儿「你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你没走?不仅知道你没走,还派喻文州盯着你确认你不打算走?」 

        叶秋笑起来,给了个孺子可教的笑容「没错。」 

        「最后一个问题,」方锐开口,「这事儿是喻文州亲自告诉你的?或者说你怎么猜到的这一层?」 

        叶秋还是笑着「没人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想得到。」 

        魏琛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这种玩谋术的特别可怕。」 

        叶秋的眼神晃了晃,跟了一句,语气中掺杂了点复杂的情绪「我也的确挺想让他知道的。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和我在想一样的事情。」 
.

        喻文州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有侍女来通报说刘丞相已在主厅等候多时。他仿佛是预料到这一切,依旧不慌不忙地整理着着装,洗漱完毕后随侍女移步了主厅。 

        刘皓正坐在红木椅中,端着一碗茶,也不去喝,只是用茶盖一下一下拨着浮沫,一时间上等龙井的茶香四溢。喻文州就是这个时候迎着茶香踏入了主厅,不落座也不招呼,面带着微妙,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等他开口。 

        他不出声,一脸淡定模样,刘皓却有点坐不住,一杯好茶已经被拨得有些浑浊,自己的话又不好当众问出口。 

        喻文州看了会刘皓的急躁神色,突然觉得兴致缺缺,于是终于首先开口「丞相等了这么久,茶大概是凉了吧,我命下人再换一杯吧。」随后招了招手,有个低顺着眉的小生走上来。刘皓得了个缺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小生端着茶杯走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留下一个亚麻色发的少年垂立一侧,安然默立。这是众所周知喻文州最贴身的琴童,是前几年圣上钦点跟随他的,说是护卫实则内心通透的人都懂是圣上安插着监视他的眼线。 

        刘皓长出一口气。 

        喻文州弯着眉微笑「劳刘丞相久等。文州不知丞相突然造访用意,故不敢冒昧。但方才观之丞相似有难言之事相讨?」 

        刘皓盯着喻文州看了会,实在从他永远谦恭的微笑中寻不出什么破绽,又不明白他至今还在装什么,只好先发制人「先生昨晚……可有见到何人造访?」 

        「皇都宵禁森严,昨夜怎有可能有人能够拜访文州。」 

        刘皓皱了皱眉头「当真没有?」 

        喻文州眨了眨眼睛,淡淡答「诚然没有。只是昨夜秋声大作,倒叫我好一番惊扰。」 

        昨夜分明月朗无风,是最佳的秋日夜色,刘皓把这句话回味了下,心中巨荡,表面也露出三分的激动来「那真是辛苦喻先生了。刘某此来就是想看看昨夜秋声是否影响先生安眠,如此看来确有其事。无妨,过会儿我便使人送些安神香来。」 

        喻文州知他已明白自己之意,也就顺着他的话应了。刘皓既已得到想要的答案,就迫不及待要回去谋划接下来的应对,寒暄了几句便急着告辞。喻文州也不拦,礼数周到地送其出府。 

        回到卧房便看到方才的贴身琴童坐在椅上拿着本小簿碎碎念「丝云织锦十匹,明珠五颗,黄金五千两,古董玉玩三件……这不是说要送安神香吗丞相府都是用这些玩意儿安神的?怪不得一个个都浑身金银铜臭味儿……」 

        喻文州凑过去看他手中的簿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串小字,不禁失笑「是丞相府送来的礼单?」 

        「是啊先生你看看这都什么东西?他们送礼是逃脱不开金银玉石这些玩意儿了吗?还好我们府里没有女琴师要不然这胭脂水粉估计也是逃不开的那真是满院胭脂水粉气谁受得了啊。还有啊怎么莫名其妙地送这么多东西来,过了一晚上想不开了想要拉拢先生?也不至于啊先生一直表现得很妥当没有半分锋芒的怎么一夜之间这么受人重视了。难道是昨晚先生你见的那个人的原因?可应该除了我没人知道他来见你啊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先生……」 

        少年的话匣子一开好像就收不住,喻文州看着礼单无奈笑着,不得不打断他「好了少天,既然对方都送过来了就收了吧。我不怎么用那些东西你有喜欢的就先挑了,其余的就叫管事分了吧。」 

        黄少天应了声,扫了眼礼单,对上面的物什也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神态,反倒是想起了昨晚陌生的来客对他更有兴趣。可是喻文州无论如何只是微笑摇头,他得不到答案,也不再纠缠,一个人到院内练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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